清晗

非常非常非常忙。
温柔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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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安】决战时刻(修改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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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时刻》整理修改版上,下篇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雷安,骑刃王pa,ooc
 *安哥的队伍叫竹林队(来自竹林村),雷总的队伍叫红珊瑚队(来自沿海城市红珊瑚市),两人分别是队长。
 *竹林队是安哥,小柠檬,呆毛姐弟。(:安莉洁在本文中是安家的养女,所以双安是兄妹)红珊瑚队就是海盗团那四个。规则基本按照骑刃王原作。 

 

 

 

 

 

 

 

 

 

大屏幕上的莹蓝方块垒起三个,宣告开始的红球亮起。双方的骑刃王加足马力撞在一起作为比较友好的问候。战刃的碰撞和发动机声不绝于耳。他双眼干涩酸痛,索性只是闭眼去听。一丝细微的不同声响敲打鼓膜,这一不同在脑中被扩大、再扩大,伴随观众席的骚动他明白有人开了气浪。气浪打乱周边空气的波动扑面袭来,波及全场。熟悉的霸道猖狂让他喉头一紧,竟梗住无法发声。

迫使他睁开眼的是熟悉的尖锐噪音:侧翻。他看到——看到那赢家从驾驶舱跳出来,站在骑刃王的顶上睥睨众生,似是与四年前如出一辙的狂妄。

观众的喝彩中反复嚷出那个名字,他胸口发闷,那些名字如潮水般要将他吞没。安迷修转身要逃离,迎面逢上买水回来的安莉洁。少女敏锐地觉察出些许不对劲,空出一只手去搀安迷修,待他脸色稍稍缓和才走出几步。

约是他们在原地耗了太久,安迷修远望见方才收获了半决赛资格的赢家领着队员迎面走过来。安莉洁被安迷修挡下搀扶的手,想说什么却见安迷修又恢复常态,迈着步子同那些人擦肩而过,也只得跟过去。

 

明天将是他们闯入半决赛后第一场比赛,也是他们与红珊瑚队的第一场面对面的冲突。

 

认识雷狮是安迷修这辈子最造孽的事。

这一念头在四年前只是一闪而过,可在脱离地下车赛之后他只觉万分正确。所以当队伍里那对活泼的姐弟被他的脸色吓得问他怎么回事时,他说的是“遇到了不想遇见的人”,而非很久以前说的“朋友”。

朋友。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把我杀了都不可能是朋友。

 

入夜的时候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宾馆套间的床铺很柔软,他却觉得芒刺在背,针扎似的强迫他清醒,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比如很久以前的竹林村,比如他曾所向披靡的地下车赛。

比如当时的雷狮。

 

彼时他是地下车赛响当当的人物,而初来乍到就指名要挑战他的雷狮被那些车手嘲作狂妄自大的小子。他们嚷嚷着让安迷修给他点颜色看看,安迷修也只是附和着笑笑,任尔东西南北风。

结局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在雷狮出第三招的时候安迷修叫停了比赛,十分潇洒地手一挥算是认输,事发突然就连雷狮也没有料到。

之后雷狮问他为什么中途认输,安迷修一如既往只是温吞地笑,不作答。

 

想来孽缘是从这里开始的。安迷修躺在床上直瞪天花板。迄今为止他做过太多无缘无故的事了,譬如参加地下车赛、认输、退出地下车赛,再到和现在的队友们一起参加了青少赛。

这些事情都是毫无动机、顺其自然地发生了,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而战。是因为喜爱骑刃王吗?骑刃王害死了他的父母。是为了什么人吗?可能吧,但这太荒谬了。

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在床上足足怔了三分钟才回过神,敲门声大作连带着艾比的嚷嚷声闯进他一片空白的大脑。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后站在门前,确保自己脸上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笑容,拧开门把手的刹那就被拽着往外跑。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安迷修你是笨蛋吗!今天还有比赛啊!”艾比抓着安迷修的胳膊急吼吼地赶,埃米把房门关好才跟上来,安莉洁估计已经到场地帮忙签到了。安迷修无奈跟着小跑,出了宾馆跳进各自的骑刃王驾驶舱一路飙车,踩着时间到达休息室。

果不其然,安莉洁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休息室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三人份的早餐。在他们开始狼吞虎咽的时候安迷修总算有机会喘口气,拿过自己的早餐不紧不慢地坐下开吃。

“哥,你脸色不太好。”安莉洁一向细心,她颇为担忧地打量着安迷修,“没问题吗?第一场是你的比赛。”

安迷修拿着面包出神,被安莉洁打断思绪,摆摆手示意一切都好:“没问题的,第一场是吧,和谁的?”

“雷狮。”

不知是否是安迷修的错觉,这两个名字被叫出的瞬间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个狭小空间的氧气像是被顷刻间抽空了,喉咙好似被扼住,他却抑制不住地感到激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对决,为这场决战,他的双手甚至在微微发抖。

 

“没问题,交给我吧。”

 

 

 

 

 

这厢气氛凝重,那厢却迥然不同。卡米尔推开休息室大门时雷狮正扔出不知道第几个纸飞机,那飞机飘忽忽在空中绕圈子,终是砸在昏昏欲睡的佩利的脑门上,后者揉揉眼一脸茫然。帕洛斯在一旁窃笑,地上是许多飞机残骸,雷狮则毫不在意地又撕下一张白纸。卡米尔怀疑自己进了小学生郊游搭乘的大巴车,三两步绕过地上的狼藉,不动声色地把比赛安排表递给雷狮。

 

刚打印出来的纸张带着机器余温和油墨味。雷狮停止摆弄那张白纸,他接过安排表折了几下,那张微温并散发着油墨味的裁判通知立刻变为一架印有字样的纸飞机,在空中借着扔出的力道兜兜转转又着陆,落在数个与其相差无几的纸质物之间。

 

“笔。”卡米尔从口袋里拿出圆珠笔递给他。他飞快在原先撕出的那张白纸上写下什么,粗略一叠就交给卡米尔。“按之前的计划。”卡米尔会意,谨慎收好那张分量不小的白纸。“知道了,大哥。”退出去时的关门声轻微似是从未进来过。

 

 

 

安迷修是最后一个吃完早饭的,他前脚刚踏入队伍观赛区兼候场区的看台,就听见广播里一阵窸窣,裁判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他驻足直至广播结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稳住情绪后只叹还有什么是那帮人做不出来的。队员们个个神色各异,心情可以肯定是同样的复杂:安莉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欲说还休;艾比不满地咕哝着;埃米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不知是憋不住心底的愤懑,还是着实想去找裁判评理,艾比转身就往裁判区冲,高声抗议。“不行!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就只留第一场比赛定胜负了呢?!明明是打着‘增加比赛挑战性’的幌子走后门嘛!这不公平!我都看见那个面瘫矮子给裁判递纸条了,那上面肯定写了什么,准是那个队长想的阴招,真是……”缺德货。后边仨字是被埃米眼疾手快一手拽人一手捂嘴给堵了回去。男孩一边给自家老姐使眼色安抚情绪,一边偷瞄安迷修。

 

安迷修:…………我不瞎。

 

安迷修发愁,愁得眉头挤成川字,愁得太阳穴突突跳。可他是队长,得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情况再糟糕他也得做到冷静沉稳不能慌。——话是这么说的,可他现在真正想的是让自己的拳头冲着雷狮的脸来一个亲切的招呼。对,一记漂亮的摆拳,足以让那张脸上出现通红的印子。

 

他的脑袋隐隐作痛。尽管阔别多年(四年应该是不算多的),雷狮的秉性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就如当年地下车赛后期时,众人闻之色变的梦魇一样令人厌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安迷修不由觉得此时此刻也是一场梦,当务之急是再睡一觉然后醒来,就可以按时去场地抽签,与另一支同样晋级半决赛的队伍争取那二分之一概率的总决赛资格,平步青云。可现在老天用摆在眼前的现实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顺带附上全队的晋级希望——赶鸭子上架,他不得不战胜雷狮的原因里又多了一项。

 

 

 

“请双方选手进入场地——”

 

安迷修在队员们或担忧、或期许的注视下走进看似永无尽头的通道。

 

他觉得自己的肩头上有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双肩,那是拼上全部的赌注。

 

 

 

当两台骑刃王分别被升降机送上来,安迷修才切实体会到二人间的比赛真的开始了。

赛前的一切都和普通比赛一样,普通到安迷修怀疑自己的高度紧张是否小题大做。这种紧张在他看见雷狮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断的决心。这一切雷狮都看在眼里。所以裁判宣布赛前交流的话音刚落,他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安迷修伸过来的右手,客套地握了五秒钟,然后收回。

临松手前他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什么,安迷修心头骤然一紧,堪堪收回自己被攥得发疼的右手。

他说,“安迷修,我说过我会找到你。”

 

心理战术。安迷修心知肚明。他在驾驶舱门关闭时告诫自己要心静。随即按照裁判要求加足马力往后退,一直退到规定位置。

照例地,他心里跟着大屏幕上出现的蓝色方块一起倒计时。双手由小指至大拇指,舒开至紧攥,在关节活动完毕后拨好操纵台上的开关,握紧操纵杆。

 

预备——开始!

 

双方的骑刃王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撞击,火花迸溅,在转了三转后错开交换位置,滑行片刻后调头又冲出,再次相撞。狠。他从雷狮的骑刃王攻击方式中觉察出一丝狠劲儿,咬咬牙双手用力把操纵杆往前一推:硬生生把雷神骑推出几米开外!

打了几个转后雷神骑一个摆尾急刹,在焱晶骑的左侧方稳稳停下——这也在安迷修意料之中,他左手往后拉,右手向前推——转头再次攻去。对方也痛快接下,一时间双方战刃相抵车身微摆,分不清高下。

 

解说来的恰到好处。

“我们可以看出这是一场恶战!双方的队长想必都是拼尽了全力!焱晶骑似乎想一鼓作气把雷神骑撞出场外!”

“毕竟这次比赛决定着整支队伍的去向啊!但这也是焱晶骑失算的地方,据目前所有的比赛资料看来,雷神骑不论是防御还是攻击都是一等一的,仅凭这种攻击……也只能说是竹林队队长安迷修难得的误判。”

 

失算?不。安迷修暗觉好笑,他甚至真的笑了出来:那种细微的、不至于引人注目却又能惹怒当事人的笑。若是有人能瞧见,绝对会被吓一跳——很像雷狮的笑。

 

雷狮从车载通信中捕捉到了这一声轻笑。他双手一推,像极了把一块挡在前面的顽固不化的臭石头推开。轻描淡写的动作,实则推力把对方震得旋转着后退,直到赛场边缘才车尾悬空在场外一摆,算是勉强刹回来。

接着双方都静默着,谁也没有动作。——这感觉像是两个老谋深算的混蛋在下棋,谁也不愿先走第一步,因为大家都深知走出这步极有可能一脚踩进对方早已布好的局,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雷狮果断地打开通信。他甚至能想象自己在用十分轻松的语气打招呼时安迷修会是怎样一副诧异表情。

“我说,安迷修啊。”他说,他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自如,“咱们这一别可真是久的,你都没有想念过你的老朋友吗?”

还没等安迷修回话,他又扯着腔调说:“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恨我这件事了。”

安迷修那边沉默片刻,声音才带着电流的沙沙杂音传来。“是啊,我恨你。”

“很巧,”雷狮的语气轻下来,那双紫眼睛完完全全冷静了,似那埋藏起的万千星点同时倾出,点亮了什么。

“我也恨你。”我爱你。

 

他开了气浪。

高速旋转的战刃周身笼起暗灰的一层,不时还有电流和电火花闪烁其间。就如安迷修先前见识过的一样:霸道、狂妄、高高在上,那来势汹汹的威压不给敌手一丝喘息的机会。就像他本人一样。

 

安迷修拨下所有开关,他明白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霎时黄蓝两种颜色的微光泛在战刃边缘,逐渐融合,直至变为无色,但那战刃隐约透出的威压证明气浪未散。

他们不约而同。

加足马力,冲刺,卷着气浪相撞。

刹那间赛场上飞沙走石,气浪相擦带动周边空气翻涌形成气流,席卷至场地边缘。可气流的正中央——也就是他们撞在一起的位置却是风平浪静,看不出一丝波动,只有迸出的电火花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宣告这场蛮力相拼的白热化。

 

观众席爆发出阵阵惊呼,解说员甚至激动得从座位上站起观望。

“场内的情况有些看不清楚,但可以判断双方的气浪出人意料地中和了许多!在此之前比赛中从未出现过选手气浪在撞击的一瞬相抵消,从而把攻击推向场地边缘的情况!”

 

不按常理出牌的情况还多着呢。尽管攻击被抵消了大半,雷狮仍心情颇好地吹了声口哨,操纵之余空出一边手打开通信。“安迷修,你记性好像挺不错的吧。”

 

“我问你,十二年前安家发生了什么?”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似有意似无意地轻拨一下安迷修的心弦。他的喉头一梗,脸色沉下去,操作却毫不懈怠。“十二年前,”他的声音低沉,像刻意压低,又像不愿触碰那段回忆,“安家23人,死于一场谋杀。”

 

那是一场因嫉妒而起的灾难。剥夺了23人的生命,凶手却把染了血的凶器连同房屋付之一炬,从此撇清关系,依然过他功成名就的好日子。一夜之间,一个大家族被屠杀至仅剩两人,从此在整个王国销声匿迹,昔日辉煌不复存在。

 

“这就是四年前你一走了之的理由?”雷狮听罢,不怒反笑,眼中星河陨落黯然无光,皆被怒意填满。“可是这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安迷修的声音骤然拔高,却仍不失冷静,“凶手可是当今的雷大将军啊。”

 

“——将军家的三少爷,你听清了吗。”

 

电光火石间,不知是谁先倦了这场硬拼,两台骑刃王堪堪擦身而过,各是调转一百八十度面对彼此停下。通信系统再无反应,安迷修默认雷狮关了系统,便把注意力放回比赛中。

对面的骑刃王周身卷起阴云,安迷修明白,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六年前他们第一次比赛时,雷狮没能放出的招数。

也是安迷修整场比赛中最为担心的。

 

 

这是他们的决战时刻。

 

 

 

 

 

空气里不时闪过电光,安迷修的双手触电般的麻酥酥。场地的保护罩也开启了。这很正常,他想到几年前陪雷狮在村子后山训练时的场景。那时雷狮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力度,气浪配合着巨大的雷鸣电闪几乎把整座山头劈了,由此造成了一场小规模的山体崩塌,所幸是靠近峡谷的地方,并没有伤到人。

自那之后安迷修对雷狮颇为担心。一是这招实在威力太大,控制不当一定会伤到己方,就算能赢也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二是这招对身体有很大的副作用,雷狮每次用这招时总会对自身身体产生程度不一的损伤。他为此写了整整一本笔记本的改进方案,可是无一奏效,最后只能作罢。彼时毛头小子雷狮还嗤笑几声说安迷修你就这水平啊,在被很掐了胳膊一把后呲牙咧嘴地说算了算了我自己想方法改吧,听说回去后连着通宵了三天。

 

 

 

安迷修不知道他改得如何。他早在雷狮把改进成果展示给他看之前就走了,走的干净利落悄无声息,什么东西也没留,倒是给雷狮留了满心的念想。

 

巨大的电流震得焱晶骑动弹不得,安迷修的手也同样无力。认输吗?在改进后的“雷霆万钧”面前?他咬牙把胳膊抬起来,拨下三两个开关——

鲲鹏展翅。

我就不信斗不过你。

 

霎时间狂风大作,风卷起地上的沙石,拧成一股揉成一团,似有大鹏展翅,呼啸而起,直直向雷神骑逼去!几乎是在同时,不曾间断的闪烁的电流纵横交错,带着嘶吼朝焱晶骑劈来!

 

一招定胜负!

 

 

 

安迷修被接连的闪电和雷声震得头晕目眩,焱晶骑也被横劈数刀连带着连连后退。

他甚至来不及查看对方的情况,眨眨眼散去眼前的噪点后操纵着焱晶骑两三个回旋稳住些许。可他没料到——在朦胧烟尘中竟藏匿着雷霆万钧的最后一击。

 

他被那道电弧的巨大冲击力击翻,恍惚了许久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呕吐感揉揉鼻梁,在裁判喊停的那一刹长叹一声。

 

输了啊。

他听见舱门处传来叩叩声,门打开的一瞬看见的不是队友——是雷狮。雷狮朝他伸出手,嘴边还带着一丝血痕,想必是也在最后拼大招时吃了不少苦头。

安迷修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自己从容自若地从倾翻的骑刃王中爬出来。站起身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转身即走。

 

 

 

“打算和四年前一样拍拍屁股走人?”声音在幽深的走道里被扩大了数倍,来者语气中的不满和冷嘲热讽显而易见。安迷修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一言不发。

“不打算给个解释?”雷狮语气中的咬牙切齿意味愈发明显。安迷修像是他面前的一小块肉,即刻要被细细磨碎拆吃入腹。“四年前的事。”

 

 

 

“有什么好解释的。”安迷修背对着雷狮,雷狮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注意到他的肩膀在抖,“我逃了,因为你是仇人的孩子。”他的声音却是平稳如初。

雷狮不怒反笑,他迈了几步,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足以让他将安迷修一把拥入怀中——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安迷修耳边低语。“你说谎了。”

 

“我没有说谎,就是这样。”

 

“你骗得了很多人,骗得了观众、粉丝、裁判,甚至是你的队友。”雷狮放慢语速,低沉着声音,温热的吐息如蛇信舔舐安迷修的耳,“你骗得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我。”

 

“不然你绝不会选在我告白之后离开。”

 

 

 

安迷修只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一拍,倒吸一口冷气。沉睡许久的四年前那种复杂的感情复苏了,再一次盛满他的心脏,直到再也装不下满溢出来。苦涩在胸腔处蔓延,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脑内只有一个字:逃。

 

于是他挣脱雷狮的双臂,拼尽全力向前跑去,跑进前方无边的黑暗。

他听见雷狮在后面喊他,听见雷狮奔跑的脚步声,记忆中四年前男孩跟着巴士一路跑一路摔的画面趁虚而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大脑里的声音叫嚣着,一边尖声叫他留下,又一边迫使他离开,他头痛欲裂,最后不得不停下脚步靠墙滑下,跌坐在地。

 

有人停在了他面前。他不用往上看都知道是谁,低着头大口喘气,强迫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安分下来。

雷狮蹲下来,以一种极其自然地姿势,放平二人间的高度。他用手覆上安迷修的脸颊,只觉滚烫。

他沉默良久,终是笑出来。

 

“安迷修,其实你比谁都明白。”

你明知道我早和家里断了关系,你明知道你喜欢我,你明知道我们本来可以在一起。

你知道的太多,心里比明镜还透彻,你只是好巧不巧心里有个疙瘩,不肯原谅自己而已。你是在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爱上个榆木脑袋,我八辈子的霉运都倒在丫身上了。雷狮想。

 

 

 

“四年前你说我什么时候打败你,你才会给我回答。”

“估摸着你都给忘了,我再问一次。”

 

雷狮改成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安迷修的脸迫使他与自己目光相对。

他眸中敛星,眼角带笑,在无尽黑暗中似是唯一的光。

“安迷修,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少年说起与四年前相同的话,一字未差,一字未变。

 

 

 

 

 

四年前安迷修和许多正常人一样,把往事、回忆、情感等等同行李一起打包。只不过行李在到达竹林村时被再次打开,而心底的那个箱子——他给上了一把锁,再也没有打开过。

现在他又遇见了雷狮。他猛然发现雷狮是这个世界的bug,能够轻而易举地破解所有机关,冲破防线。箱子里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关不住了,一股脑跑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他先前把这些归咎于自己,是自己太懦弱导致家人落得如此下场;后来是全部扣在雷狮头上,因为雷狮出现得太凑巧太不合常理;再后来他调查完觉得没什么好怪罪的,雷狮和仇人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仇人还是仇人,二者之间本就有什么节外生枝的关系,要怪就怪老天爷闭着眼写的人生剧本。

所以?他努力回想师傅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可总有一句模糊不清怎么也记不起,像缺了角的巧克力,裂了缝的水晶鞋,怎么都不完整。

 

 

 

就着心中的五味杂陈,他说:“够了,放开我。”

雷狮松开手。他似乎笃定了安迷修的答案是什么,殊不知在安迷修看来这种胜券在握的模样是如此荒唐可笑。这个人就是这样,他想。他对自己的一切都有绝对的信心,可他不知道的是:安迷修不包括在“他的一切”之内。

刚刚受的伤还在隐隐作痛,黑暗过道中只剩二人的呼吸和心跳声。方才乱糟糟的心平静下来了,安迷修忽然觉得呼吸很艰难,他的肋骨明明没有受伤却钻心的痛,似要扎进肺里,迸出血来。

“雷狮,我记得我说过。”雷狮看见安迷修在笑,笑得洒脱,笑得好像要哭出来。他心里咯噔一下,前所未有地翻涌出不安和慌乱。

 

 

 

“你这人太过自信,是会吃苦头的。”

 

“我从来没打算要解开心结,从来没打算对自己好一些。”

 

 

 

 

 

卡米尔一路小跑至雷狮面前时,黑漆漆的空旷走道仅有雷狮一人。

“大哥,你这是……”他没来得及说完整个句子,便了然于心。

雷狮站在原地,血丝爬上眼白,双眼的紫硬生生被逼出几分血意。他杵在那儿,冷不防直直往墙壁上狠捶一拳,咚的一声闷响在空气中扩散,荡出重重回响。卡米尔眼见有红顺着指缝溢出,沉下气道:“决赛在三天后。”他的目光在拳与墙壁交界处飘出的几缕淡烟上稍作停留,随即又轻描淡写地说“医疗室在二楼”,似是谈起天气一般。

“走吧。”雷狮收回手。抛开他眼中仍有的怒意不谈,安迷修离开的第13分钟,他已经冷静了。

 

 

 

除却墙上显眼的凹陷,这里的确无事发生。

 

 

 

 

 

竹林队启程回村的日子是三天后的早晨。安迷修早起洗漱时望着镜子里自己眼底的青黑不禁苦笑。这三天自己竟是没有一天睡过好觉:起先是姐弟俩精力充沛地到处给村里的乡亲们买礼物,再来是自己拗不过请求只能带着他们把地下车赛的深夜场都看了个遍,最后是两个女孩子熬夜看剧喊醒他去买夜宵。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一支摇滚乐队在来回蹦哒吱哇乱叫。

一出门就照例听见艾比抱怨自己磨蹭,接着是埃米小声的吐槽和姐弟俩的吵闹,安莉洁则是一副早起没睡醒的模样。这样的气氛让他前几天紧绷的神经放松许多。这样也挺好。他跃进驾驶舱启动骑刃王,嘴角上扬,心头上那块大石头消失得彻底,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阴暗处是阳光不曾顾及的。

雷狮倚在墙上,望着吵吵嚷嚷的一行人。他身处屋檐的阴影中,仿佛外界的光亮与他无关,且得以在阴暗处的庇佑下毫不顾忌地直视那个如太阳般的人。

“不去送送吗?”卡米尔压了压帽檐,同样压低的还有声音。

雷狮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他只是盯着——如狙击手瞄准目标,如狮子静候羚羊。“不了,”他突兀地打破沉默,自嘲的嗓音喑哑,“还不到时候。”语毕,那双蕴着火焰的紫色烁出一丝危险。

反正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走了,去赛场。”

羚羊再怎么垂死挣扎,终究会是狮子的盘中餐。

 

 

 

 

雷狮自持是个情绪控制方面做得很好的人,但他从未像今天一般在赛场上这么暴戾过。在对手已经翻车动弹不得的情况下他竟想一鼓作气把对方撞下赛场边缘,所幸裁判及时喊停拽回了他的理智。面对差一点就要被处分但还是有惊无险地保住了冠军的结果,他只是小声嘟哝了一句“见鬼”,随即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连后来的冠军领奖仪式都是卡米尔代领的。

 

 

 

此刻他坐在地下车赛的看台上,脑中思绪纷乱不堪。他把脸埋在手心里,发出一声长叹,僵了半天后猛地抬头,不得已去附近的店里买了一瓶冰水。

冰水下肚大半总算刺激回一些理智,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情绪失控成这样。自己现在俨然一副恹恹的可憎模样,戾气根本收不住。

他厌恶这种刹不住车的状态,因为骑刃王所有战术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沉得住气——这话谁跟他说的他已经懒得想了,反正是出自某个导致他几年来所有控制情绪的努力功亏一篑的白痴。

 

“你和他的确没关系,但你做没做亏心事,你自己清楚。”

烦人。

“所以你看,你连最开始承诺的都做不到,你迟早会变成他那副模样。”

烦人。

“你太过自信了。我从来没打算对自己好,我宁可守着心结独活一生也不会和一个罪人的后代共同生活。”

烦人。

“你们始终是相似的。”

……哈。

 

雷狮觉得这种烦闷气结的感觉很恶心。失而复得再失太丢脸了,他憋屈极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安迷修的话字字在理。自己扯谎来扯谎去还演戏走后门,纯粹是为了套住这个家伙,让他成为自己独有的太阳。可安迷修要是有那么好骗——他心里窝着一团烦躁,气急败坏地抓了下头发——早八百年我就把他骗到手了。

但他极有把握的是:安迷修并不是对他毫无感情,却无论如何也不肯释怀。这点他都懒得去嘲笑安迷修,因为犯下滔天大罪的是那老不死的,又不是他雷狮。安迷修要是能把那混蛋的弄死或者丢进监狱,雷狮不仅要第一个起立鼓掌叫好,还会在梦里都笑醒。

早知道那混蛋会是自己恋爱的阻碍,就应该六年前和他断绝关系——虽然现在已经断绝了,但安迷修不认啊。

 

 

当务之急是把那个榆木脑袋的心结打开,解不开就一刀砍断。

那么久违地去一趟竹林村吧。

雷狮站起来伸个懒腰,转身朝出口走去。

身后是赞颂胜利者的浪潮。

 

 

 

 

 

直到生命尽头你我二人都必须被这造孽的缘分死死纠缠,斩不断理还乱。因为我们的决战从初见那时就已经注定:从未结束。

就如烂俗的爱情小说一样,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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